伊汀赫伽德如是说

可魔鬼也不想无家可归啊.

奋周《上弦月》

(四)




黑手组织的工作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当坏人的感觉比想象中的要好。


瓦龙叫他们去抢便利店他们绝对不会去劫快餐店,让他们绑架某公司的CEO他们绝不敢碰CFO。就目前的几个月来看,这份工作就是干好瓦龙吩咐的所有事,以及别做多余的事情。


阿奋对现在的工作颇感满意,他和拉苏换了一个好一点的公寓,虽然也不是什么豪宅,但是至少一切都是新的,比起以前要舒适的多。


入住的第一晚,阿奋独自躺在床上。夜空中的弯月在浅绿色窗帘间若隐若现,暖黄色一层层的晕开,点染了星星映亮了云。阿奋的眼底就反射出这轮弯月,逐渐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家”这个词。像是久旱的土地间钻出来的嫩芽,不可思议也不得不感叹生命的伟大。


隔壁房间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再有一个人住进来刚好能成为一个家。


阿奋想到了周。


这个想法让阿奋彻底钻进被子里不再看月亮一眼,并且悄声骂了句“该死的月亮。”让他产生了奇怪的想法。


但是万一周真的能住进来呢?


抱着一丝希望的阿奋第二天就去问了周,可是不知到底是哪步出了差错,周一声没吭的把他拽进训练室,然后阿奋就迎接了一场来自中国功夫的洗礼。


“我有地方住,就不去你那里了。”周一边穿上夹克一边俯视着他如此说。橙色的墨镜让阿奋看不到周的眼睛,可是此刻周微微上扬的嘴角告诉阿奋他在笑。


那双眼睛应该是黑色的瞳仁,玛瑙一样的光泽,虹膜在阳光下反射出琥珀色,清澈的像是盛着一片海,波涛涌起,浪脊层层叠叠的舔舐着,让人心里湿漉漉的发痒。


这是阿奋对周的眼睛的想象,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周从来没有摘下过他的墨镜。那双眼睛一直都是谜一样的存在,阿奋搞不懂为什么周要时时刻刻带着一副墨镜,就像他搞不懂为什么瓦龙在某一天搞来一个中国的盘龙石像挂在了办公室的墙上。


从那天起他们的工作就变了,从抢劫绑架变成了寻找名为“符咒”的东西,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接触魔法,并且开启了倒霉的人生。


如果说自从加入黑手组织后过得太顺风顺水,那么成龙以及他那一大家子就是来提醒他们生活还是很残酷,美好只是一时的。


那个喊着“倒霉倒霉”第一次对峙就拿着两只雨刷把他们三个打得落花流水的中国考古学家,无疑成为了他们三个的煞星。


又一次抢夺符咒失败被成龙暴打并且被瓦龙训斥后,三个人郁闷地拿了几瓶酒爬上了天台。


这个高度可以鸟瞰整座旧金山,即便到了夜晚这座城市也不冷清阴暗,诡谲的灯光连成脉络映亮了夜晚,让星星失去了原本的职责。


三人抱怨着工作喝着酒,也不敢太大的动作怕身上的伤发作。喝着喝着,拉苏醉了躺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只剩下阿奋和周两人继续喝着酒俯瞰城市。


周的鼻子上粘着创可贴,嘴角一块淤青。手臂放在支起的一条腿上,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晃着磕在腿上打拍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是阿奋没听过的。


“是什么歌?”阿奋问道,周转过来看着他,似乎这个问题很难,他想了好久才回答。“是我家的一首歌,中文歌,你也不懂。”


阿奋不知该如何接话地挠挠头,一下扯到手臂吃痛的发出嘶的一声。不能放弃,如果想和他说话就要靠自己想办法找话头,机会是不会自己上门的。


“周你看,今天晚上是弯月。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也是弯月。”阿奋指着天空中的月亮说。阿奋说的这个第一次见面指的是,在墨镜酒吧那个他被周揍了一拳的那个晚上,是被周所遗忘的那个晚上。


周顺着阿奋指的方向去看,橙色的墨镜反射出弯月的轮廓,呆呆地望了很久没说话。就在阿奋以为找话头失败准备换新话头的时候,他听见了周的声音。


“在中国这叫‘上弦月’,‘The first quarter moon’,按照中国的历法在每个月的七、八才会有。”


“上弦月,很美的说法。嗯……用汉字怎么写?”


周看着阿奋良久,缓缓地抬起手在空气里写着:“就是……这样写的。”


“是这样吗?”阿奋学着周的动作在空气比划。


“不对……汉字是方的……是这样的。”


“这样?”


“哎呀……不对!”


周被这个笨学生气急了,直接拽过了阿奋手在阿奋的手心写着。


“是……这么写的。”


手指很纤细,在月光下显得苍白。有着习武之人标志薄茧的手指此刻正在阿奋的手心里缓慢游走,麻酥酥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周抓着他的那只手很温暖,明明是很舒服的温度却烫到了他,脸颊与心里起了一团火。


“学会了吗?”


周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看着他,表情极其认真。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带着酒气的呼吸毫不收敛的喷洒在对方脸上,熏红了阿奋的脸颊。


就再放纵一次吧。就当这酒太醉人,当这月色太美,当这夜风太温柔。就当这是再一次愚蠢和过错,就当这是深藏于高楼的秘密。哪怕他再打他一拳,哪怕他对他再次冷淡,就再假借醉意再疯狂一次吧。


阿奋摘下了周的橙色墨镜。那双眼睛如他想象的一样,黑色的瞳仁,琥珀色的虹膜。此刻更是因为微醺而湿漉漉的,眼角带着一抹红,在皎白的月色下显得更加艳丽。


“你……唔……”


阿奋吻了周。也许不能称为吻,只是轻轻地贴了上去,刚刚尝到对方唇的柔软与温热就缓慢的离开了,似是蝴蝶轻落又飞走,让人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为了过去。


阿奋闭上眼睛往里挪了挪,他准备好挨打了,先离楼边远一点生怕周会一拳把他掀下去。


他没有感到周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而是感到周把眼镜从他的手中拿走。阿奋睁开眼,看见周已经带好墨镜,脸上没有表情,在不远处背月而立,逆着光被黑暗包裹。


“走了,明天还要继续找符咒。”说完就走向楼梯下了天台,没再留给阿奋一个眼神。


就……这样?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动手,甚至没有他不敢想的羞恼。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对一个刚刚不经过同意就吻了你的人没有任何表示?那就是你对那个人一点都不在乎。正是因为一点都不在乎,所以无所谓他做什么,更说不上什么爱恨情仇。


阿奋拿起身边还剩了半瓶的酒闷了一大口,还不小心呛到了剧烈的咳嗽着。酒很烈,把他呛出了眼泪。


阿奋抬头继续望天,上弦月依旧在夜空中做着它自己的本职工作,不会因为一个正在望着它的失败者而失去颜色。


“上弦月……”阿奋喃喃道。


周每次都是在一个有上弦月的夜晚到来,又每次在那个上弦月照耀下离开。带着他黑色的发黑色的眼黑色的衣衫融进夜晚再也找不见。


阿奋就在后面傻傻地追,追也追不到,就像是童年那只断了线的风筝,只无能为力的看着消失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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